2015年8月1日 星期六

收割......原來是件這麼痛苦的事


在真正展開收割前,我跟派遣員螞蟻先生討論手工收割的事。
“誒,手工收割應該沒什麼吧,插秧的時候還要看間距,又要看插的直不直,要考慮接下來四個月稻子的命運,壓力這麼大,割稻就一把用鐮刀唰地割下來就好,應該很輕鬆吧。”
“恩,應該是”
“反正我們這禮拜就是先去割禹勛的田(1.5分),再來換我們的田(1.8分),最後是阿ho跟Vivian的田(1分多一點),我們就是一個聯合收割換工小隊”
收割週的計劃就是這樣,有第一年種田應該有的浪漫情懷,田區又小,手工收割被我們視為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只是我們實在是忘了考慮七月熱力大放送不用錢的太陽。割稻不能太早,至少要等陽光把稻穗上的露水收乾。六點多抵達禹勛的田時,一切看起來是多麼美好,山藍藍的,空氣涼爽,打穀機昨天有人喬好搞定了,就等著開工。
等到開始彎下腰,開始割稻子的時候,就發現不對勁了。不對,這溫度會不會上升的太快了,不過八點,汗就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稻毛跟草屑粘在黏黏的脖子上讓人發癢,人開始被晒得意志力跟體力一起流失大半。
拿鐮刀割稻子的技巧我知道,右手用正手拿鐮刀,朝身體拉,左手握住一叢稻子,往外推,剛好一前一後施力,一次就可以割掉一整叢稻子,只是這割下來的稻子要怎麼放,打穀的人跟割稻的人才會配合的順呢?被太陽曬的火氣往上狂飆的我們,簡直就要在割稻現場爭論起來了,大家都是新手,吵老半天也不知道誰對誰錯。社長我反正是在割稻子組,這塊田的老闆是在打穀組,不管老闆是誰,稻子先割,割稻子的人放了算(勝)。
不過這情況微勝利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到了九點,我們就極度消沈的躺在少許的幾處陰涼處動彈不得了。還蠻難形容這種宛若在沙漠中無處可躲的絕望感,四下都是高度不超過腰部的稻子,田裡面少數可以當遮蔽物的打穀機,連它的影子下都很熱,樹都好遠,割到一半快熱爆了,就把自己塞進剛割完的稻子裡的那一塊缺角影子裡偷一點涼,問題是,也不能一直塞在這裡不動,畢竟是換工,偶爾還是要起來割個幾下。
大概快11點的時候,救星陳榮昌阿公來了,不過我覺得他來的真的很不是時候,在這之前我已經半死不活地撐到現在了,眼看就可以休息了,他這麼一來,看起來一臉活力充沛的樣子,大家只好上回到崗位上趕快學一下什麼是正統的團隊收割技巧與動線,也就是,在中午11點的太陽下,氣溫35度.......繼續撒汗(淚也快順便撒下來了)工作
首先,拿鐮刀的方法是對的,但是老手不會拿一叢放一叢,而是會連續割三到六叢,再一起放成一堆,看稻叢的大小,每堆的數量都維持在打穀人可以有效率打穀又不會拿不動的量。
再來是本次飽受爭議的放稻子的方向,爭論點在於,對收割的人來說,順手是把稻穗朝外放,但對打穀人來說,就不太一定。
不過陳阿公一來,說收割的稻穗往外放順手,打穀的人這樣拿也是順手,可以直接送進打穀機。好的,很有道理(偷笑)
放稻子的時候,要把稻稈擱在已經被割過剩下一小節的稻子頭上,被架高的這一段空間,可以讓傳稻子的人,更順利地捧起整把稻子走到打穀機前。
團隊換工割稻,首重每個工作節奏都安排流暢跟續航力,不太快,也不太慢,主委說不要太拼命,拼命容易累。大致上我們新手團分配打穀機兩人,傳稻子兩人,稻子裝袋篩草兩人,割稻再兩人,略有增減一兩人,約八個人加一臺打穀機,是不會有人停擺呆着曬太陽,也不會有人動作要一直加快的配置。
中午11點半,太陽公公高高照,陳阿公說,好!現在我來割就好,你們全部去打穀,於是陳阿公以一擋五,開始以人肉收割機之姿向前邁進。
突然之間進度突飛猛進,阿公說:“趕快打,不然割下來的稻子都要曬軟了,很難打”
接著說:“割下來的打完就休息”
然後手上還一直割一直割,一直割一直割,我絕望的偷瞄了一眼陳阿公,發現他已經使出炫技的“一次割兩行”,五個人打穀也趕不上,將近12點,狀況越來越慘烈,陳阿公還說,那些沒打完全的稻穗也要撿起來,一分地撿一撿也有好幾十斤,一穗撿起來,就像撿一塊錢起來。
一塊錢.....我不想撿,可以送給小鳥吃或是送給田作肥料嘛,反正這塊不是我的田啊(社長被逼出真心話了)
到最後,我終於受不了了,大喊“主委!不要再割了!你再割我們都不用休息了”,這位邊流汗邊笑的老人家才罷手,過來一起把地上的穀子打完。(到底怎麼會有人中午12點在太陽底下工作還笑得出來?)
我問陳阿公說,以前沒有機器,收割都做幾點到幾點?
“恩,大概六點做到中午十二點,然後下午一點開始,做到傍晚,除非看到田快割完了,才會晚一點開工”
很好,雖然這塊田還看不到盡頭,但是我們的午覺狠狠地睡到三點半。
在下午倒吃甘蔗,越割越涼的時候,我好像體會出割稻子的身體該怎麼擺了。摸到稻子的腰,下面是枯掉的老葉,上面是長新葉的起點,在這中間有一個最細的地方是稻子的腰,從那邊割下去,又好割,又不會給打穀人一大把多餘的葉子。
鐮刀好像變成延伸的手,在割到一手握不住的第二叢、第三叢,鐮刀可以像臂彎一樣把稻子捧住。
在這幾天,附近的田有割稻機來了幾次,像打掃機器人一樣在田裡跑了幾圈,割完了,然後又走了......而我們還是在田裡埋頭用鐮刀割稻,打穀,搬運割下來的一包一包稻穀。
除了割稻機到不了、下不去、搞不定的地方,在收割機旁邊割稻,那感覺就像在洗衣機旁邊用手洗衣服一樣有點荒謬。
在這之間我有點惋惜,像陳阿公這樣從沒有機器代勞的時代打造出來熟練的身體,以及那些用身體記得的事情,都在消逝中,我們身處的時代,也不太可能再鍛鍊出這樣強悍的肉體了。意識到這件事,讓我有一種無奈,但是又很踏實的感覺。
所以,兩天後,我們就請割稻機來,在20分鐘內把我們一分八的田地割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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